2010年1月4日 星期一

[剪報] 台灣「芬蘭化」。

美新銳學者籲華府「棄守台灣」

2010-1-2 【大公網訊】美國學者在《外交》撰文,聲稱台灣正在「芬蘭化」,呼籲華府「棄守台灣」,一石激起千重浪。

該文題為《不太危急的海峽:台灣「芬蘭化」如何有益於美國國家安全》(Not So Dire Straits:How the Finlandization of Taiwan Benefits U.S. Security),刊於2010年一/二月號的《外交事務》期刊,全文長16頁,作者是波特蘭大學政治科學系助理教授季禮(Bruce Gilley)。

季禮現年43歲,專研比較政治學和亞洲政治,著述甚勤,近年常在歐美主流媒體發表政治學及評論文章,是新銳的年青政治學者之一。他持牛津經濟學碩士和普林斯頓政治學博士學位,上世紀90年代曾任已停刊的《遠東經濟評論》記者,派駐香港多年。學術著作包括《亞洲比較政治學》、《中國民主的未來》等。

季禮在引言開宗明義指出:「2005年以來,大陸和台灣邁向更緊密的經濟及政治聯繫,‘擁護和解’(pro-detente)的政治家馬英九在2008年當選台灣‘總統’,更加速了此一趨勢。這也為美國帶來了自1979年後,在台海事務上的最大挑戰。」

在很多方面看來,兩岸關係緩和都符合台灣的利益,但同時也給予北京在台灣擴張影響力的機會。當兩岸愈趨緊密已成為共識,美國一直實施的高度模糊的台海政策就 難免受到質疑。美國現在面臨一個關鍵抉擇:要麼採取軍事現實主義態度,以台灣作為遏制中國崛起的工具;要麼遵從開明自由的邏輯,尋求推動兩岸在經濟、社會和政治上達致更緊密聯繫,藉以實現長久的和平。

該文共分七節,第一節題為《兩段和解期的迷思》,講的是北京1979年發表《告台灣同胞書》開始,至1995年李登輝提出「兩國論」為止的第一段和解期,以及2005年至今仍在發展的第二段和解 期。作者認為,很多跡象都顯示第二段和解期可以持續很久。他說,與30年前相比,兩岸政府對於處理台海事務的取態完全不同,從前的著眼點是軍事衝突,現在 則以安全、互信和減低威脅為主,此外,在經濟事務方面,在全球化下合作加強競爭力也取代了國族保護主義成為主導原則,這在在顯示了兩岸關係的結構性轉變。

第二節題為《由赫爾辛基到台北》,主要是介紹「芬蘭化」(Finlandization)在政治學上的涵義。這個概念源於1948年芬蘭和蘇聯政府達成的協議,即赫爾辛基答應不會參加針對莫斯科的國際聯盟,或作為任何反蘇聯行動的基地,換取蘇聯承認芬蘭的自治及尊重其民主制度。在芬蘭而言,此一協議取得巨大成功,讓該國得以在夾隙中保持和平及實現發展,當時的總統凱古林也贏得了國內的廣泛擁護及西方政壇的讚譽。作者稱,現在的台灣和當時的芬蘭有不少共通之處,包括同樣是小的政治體,而接鄰於一個強大政權,並與後者有著歷史的聯繫,更重要的是,現在的台灣人民和主政者,和當時的芬蘭人及凱古林總統一樣,都是重視以融合實現和平多於採取衝突手段。

第三節題為《手段抑或目標?》,講的是外界對於大陸的台海政策立場,存在著兩種解讀。主流版本指大陸務求與台灣統一,係由民族主義和國家利益的角度出發,因此,統一就是終極的政治目標。西方近年流行一種另類版本,稱大陸的立場是建基於地緣政治原則,因為台灣在地理上很有成為外國反華軍事基地的「潛質」,因此對台主權立場絕不容動搖。

在第四節《調解者》中,作者指馬英九尋求兩岸關係「正常化」(normalization)的立場,在島內取得廣泛及愈來愈多的支持,這顯示了對於過往數十年來的軍事對抗立場不再符合台灣現今利益,人民已經有所覺悟。作者進一步認為,台灣的「正常化」立場不僅適用於兩岸關係,更可擴及至全球大勢,為「調和」中美關係發揮作用,正如芬蘭當年在冷戰局面中發揮著調和美蘇的作用。

第五節題為《推銷「芬蘭化」》,作者認為,台灣能否繼續朝「芬蘭化」邁進,視乎馬英九能否將這條道路的好處向民眾推銷,包括可享有更大的國際空間、繼續保持島內的政治自由、避免在經濟上被大陸和東南亞其他國家邊緣化等。

作者在第六節《偏離軌道》中提出他的主要立論:台灣「芬蘭化」有益於美國國家安全。他直言,台灣「芬蘭化」會為美國帶來重大挑戰,因為自上世紀40年代以來,台灣在美國的外交政策上就有著重要戰略作用,首先是對於共產朝鮮在亞洲擴張的緩充,然後是對共產中國崛起的牽制。因此,保持台灣在美國的「軌道」(orgin)之內,有利於後者繼續積極插手亞洲政治事務,但同時也會激起北京的反抗並加速發展軍事實力,形成中美之間的軍事競賽。作者稱,若台灣實現「芬蘭化」,美國逐漸撒手台海事務,就能打破這個惡性循環,同時大大改善中美關係,有利於美國以至全球的安全。

在最後一節《冷落森姆大叔》中,作者總結指出,自1949年以來,在穩定兩岸局勢方面,美國扮演過重要角色,今天,這個歷史任務差不多走到盡頭,美國應該在戰略和外交上作出調整,以配合台灣走向「芬蘭化」。例如:美國今後在擴大對台官式接觸前,須先咨詢北京政府;要重新制訂與盟國之間的軍事計劃,剔除台灣的參與;在外交上公開支持兩岸和平發展;減少向台灣轉移敏感技術以免泄漏予大陸;最重要的是--重拾1982年對北京作出的承諾,大幅減少對台軍售。作者最後說,美國撒手台海事務,也意味著對中國領土完整的尊重,有助和緩中美關係,並減速大陸的軍事發展,從而增加中國達致「和平崛起」(peacefully rising)的機會。現在,正是華府作出歷史性轉向的時機。

不管季禮提出的主張是實際可行抑或天馬行空,終究都只是一個年青學者的一家之言,不宜過度詮譯。但此文在台灣引起激烈討論,或許反映了社會各界對於前路的迷惘和不安全感,在這方面,輿論、學界和政界都需擔起責任,儘早為社會指出康莊之路,平息焦慮,台灣才可安穩發展。

中評社香港1月2日

「芬蘭化」對馬政府是嚴厲警訊(黃致達)
2010年01月04日蘋果日報

冷戰時期的芬蘭,面對強鄰蘇聯的威脅,為求自保,對外選擇依順蘇聯利益,不僅軍事上與蘇聯有互助義務,外交上也不與蘇聯敵對國家來往,對內甚至進行自我審查,避免反蘇言論,以委曲來求全,這是小國芬蘭的生存之道;近日,由於媒體的討論,台灣是否正在「芬蘭化」,也成為國內輿論議論的焦點。

過去,「芬蘭化」議題在台灣不是沒有被提起過,但卻從來沒有被主流意見接受過;在政治陣營中,不管藍綠也都否定這條路線。究其原因,當然是台灣和芬蘭雖然同樣面臨強鄰的威脅,但要走「芬蘭化」的對中路線,卻必須先面對三大問題: 第一,是中國對台灣的主權主張對芬蘭而言,蘇聯從未主張芬蘭是蘇聯的一部分,也從未限制芬蘭參與國際組織,芬蘭在外交上的中立化、甚至傾蘇化,完全是為了討好蘇聯的外交策略,不必擔心失去國家的主權;但反觀台灣,中國自始至終都主張台灣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,始終都打壓台灣參與國際組織,完全否定台灣的國家地位。因此,走依順強鄰的扈從政策,芬蘭求得了國家生存,但對台灣而言,卻可能永遠失去主權獨立的地位。 第二,是台灣內部民意的對立由於沒有喪失主權的疑慮,芬蘭政府推動和蘇政策時,基本上仍是外交路線的抉擇,屬可受公眾討論的政策範疇。但對台灣而言,要推動對中的「芬蘭化」路線,不可能是單純的公共政策,還涉及國家認同的深層意識,勢必引起民意嚴重對立。以台灣民主化後攀高的本土認同而言,推動「芬蘭化」路線,將受到極大的民意挑戰。

傾中恐失去美國支持

第三,是國際友邦的質疑台灣長期以來,在國防及外交上與美、日實為隱性盟邦,在整個區域安全網絡中,是屬於美國東亞權力體系中的一員,一旦台灣推動「芬蘭化」路線,棄美入中,勢必牽動美國東亞安全布局,改變此區域的權力結構,對台灣而言,也等於毀棄長期的國防及外交基礎,淪為單人空手和中國周旋,將沒有回頭的空間。這也是為什麼一直以來台灣社會雖然不乏有討論「芬蘭化」的聲音,但卻也僅止於討論而已,歷屆領導人從來沒有試圖執行這個路線,更遑論「芬蘭化」路線直接挑戰到北京對台政策的核心「一個中國原則」,北京政府根本不會默許,更不會接受。近日美國學者季禮(Bruce Gilley)在權威刊物《外交事務》(Foreign Affairs)以馬政府一年多來的兩岸政策,指稱台灣正在走芬蘭化路線,是過於低估北京對台主權的意圖,也高估馬政府能耐的錯誤理解。但季禮的文章對台灣而言卻是嚴厲的警訊,鮮明地突出了馬政府兩岸政策過度傾中的路線已經走到了臨界點,不僅對內割裂社會,造成民意嚴重對立,對外也侵蝕了與舊有盟邦的信任基礎,如果馬政府不試圖作出修正,求取平衡,一旦季禮的意見被華府主流接納,美國停止對台軍售,將台灣從亞洲盟邦中排除,放手讓台灣「中立化」,失去國際力量支撐的台灣,未來絕不會是「芬蘭化」,最終的結果只有走向「香港化」的命運了。

(作者為民進黨國際事務部副主任)


台灣是台灣 芬蘭是芬蘭(趙春山)
2010年01月02日蘋果日報

美國學者季禮(Bruce Gilley)在最近一期的《外交事務》期刊撰文指出,馬政府上台後對大陸採取的和解政策,已使台灣一步步走向「芬蘭化」的道路。因此季禮認為,美國必須進行戰略和外交調整,包括在與台灣擴大官方接觸前,應與北京進行磋商,在與盟邦重建一個新的作戰計劃時,把台灣排除在外,及徹底檢討美國的對台軍售政策等。

「芬蘭化」一詞源自於1948年蘇聯與芬蘭締結《友好合作與互助條約》時,雙方所建構的一個特殊關係。該約規定當德國及其盟友攻擊芬蘭或假道芬蘭攻擊蘇聯時,蘇芬有相互援助的義務;當面對武力攻擊威脅時,蘇聯有權要求芬蘭進行軍事磋商;芬蘭不得組織或參加任何對付蘇聯的軍事同盟,芬蘭的行動必須以發展雙方經濟與合作的友好精神為依據。該約締結時,芬蘭總統帕西基維意識到蘇聯可能藉此控制芬蘭,但認為締約之舉值得一試。 毫無疑問,蘇聯已因蘇芬條約的簽定而獲取鉅大軍事與經濟利益,而西方學界在使用「芬蘭化」一詞時,代表的是:一個國家對內雖具完全權威,但對外決策權力卻相當有限。另有學者將「芬蘭化」視為:「從西方民主制度到共產主義制度之間的一個過渡階段。」

盼整合非衝突手段

季禮認為,台灣和1940年代末期的芬蘭,有許多類似的特點:例如,台灣幅員雖小但對內享有主權;同時,台灣在地理上接近一個強權,並和這個強鄰分享共同的文化和歷史聯繫;除此之外,台灣強力的「獨立感」,也被一種需要與強權重大利益配合的「務實感」所抵銷;更重要的是,台灣的政治領袖和人民,目前都希望透過整合,而非衝突的手段來尋求安全。台灣和芬蘭的處境如季禮所言,或有若干相似之處;但兩岸關係的複雜性,絕對超過當時的蘇芬關係。

台灣目前採取的大陸政策,也和芬蘭當時的對蘇政策有明顯的不同。首先蘇芬邊界長達1269公里,芬蘭面對蘇聯的直接威脅,缺乏戰略縱深,在維護自身的安全方面,沒有多大的選擇空間;兩岸則隔台海遙遙相望,台灣有海峽作為屏障,有防守的能力;其次,芬蘭當時與台灣面臨的地區權力結構不同,芬蘭倒向蘇聯時,美國與北約盟國不表異議;而從冷戰時代開始,美國即把台海安全視為其亞太利益的重要部分,美日安保體制甚至把台海安全視為「周邊有事」的範圍。

第三,芬蘭50年代舉行大選後,強化與蘇聯關係幾乎成為一項全民共識;台灣有自我防衛的強烈意志,維護中華民國是全民最大公約數,在發展對外關係上,大家都希望「走出去」,不會自我設限;第四,中共對台政策的戰略目標是「一國兩制、和平統一」,其處理「台灣問題」的手法和蘇聯當時對芬蘭的政策目標大為不同;最後,馬政府的外交休兵或活路外交概念,並不表示放棄外交上追求獨立自主的立場。我們主張與大陸和解,同時也希望強化與美日等國的實質關係。兩者相輔相成,不是相互排斥。這就是政府為何擔心美牛事件會影響台美關係的主因。

在1995年台海危機爆發,尤其是扁政府採取「兩面作戰」的大陸與外交政策後,美國為了避免捲入麻煩,曾對台提出警告,要求民進黨政府應對其急進政策的代價「概括承受」。因此季禮的說法並不意外,它一方面反映出美國面對一個崛起的中國,必須盡速調整它的中國政策;另方面也希望台灣能扮演催化中國大陸民主化的角色,進一步參與美國對中共的接觸戰略。在亞洲地區,並非只有台灣採取對大陸的和解政策,美國的其他盟國,包括日本和韓國在內,都致力改善與中國的關係。因此,我們相信季禮有關台灣走向「芬蘭化」的說法只是一家之言,是否成為美國的主流意見有待觀察。在此之前,台灣內部實在無須妄加論斷,隨意比附。

作者為亞太和平基金會董事長、淡江大學大陸所教授


美國樂見台灣「芬蘭化」嗎(嚴震生)
2010年01月01日蘋果日報

美國深具影響力的《外交事務》(Foreign Affairs)在2010年1╱2月號中,刊登了美國學者季禮(Bruce Gilley)所寫名為《並不危險的海峽》(Not So Dire Strait)的一篇有關兩岸關係和美國的立場作了深入的分析,該文的副標題「芬蘭化的台灣如何以助於美國安全」(How the Finlandization of Taiwan Benefits U.S. Security)則是在台灣平面媒體引發激烈的討論。由於個人是這個論述的原作者,季禮在文中亦引用了個人1995年在《問題與研究》所發表的「芬蘭化的歷史經驗與兩岸關係發展之比較」的論點,因此必須在此作出回應。

首先,季禮認為目前兩岸關係的和緩或「第二波低盪」,將會迫使美國在希望藉著台灣來制衡崛起的中國之現實主義觀點,及透過兩岸間更緊密的經濟、社會及政治關係以促進長期和平之自由主義觀點間,作一選擇。

和緩雙邊關係作為

其次,根據季禮的說法,所謂的「芬蘭化」就是芬蘭不加入任何聯盟、挑戰蘇聯,或是讓其他國家使用芬蘭、成為挑戰蘇聯國家利益的基地,以換取蘇聯對芬蘭自主和民主制度的維繫。基本上,這是一個和緩雙邊關係的外交作為。台灣處於強鄰中國之旁,面臨對岸極大的軍事威脅,因此在美中逐漸形成的對抗中,台灣若不願意長期處於兩強的夾縫間,最終有可能會走向「芬蘭化」一途,就是與中國進行和解。

再者,本文作者察覺到北京政府對二次政黨輪替後的馬英九政府釋出善意,包括允許台灣有更多的國際空間,及創造有利台灣經濟和社會的兩岸關係等。重新執政的國民黨逐漸和中國大陸發展較為正常的關係,並採取了典型「芬蘭化外交」的政策,如內政部拒絕熱比婭入境的決定,及一向捍衛民主運動的馬英九總統在天安門事件20周年時僅表達「這段歷史傷痛須勇敢面對,不能刻意迴避」的看法。

最後,季禮認為對美國而言,台灣走向「芬蘭化」是天上掉下的禮物,因為美國政府在維護自由和平的國際秩序方面,亟需中國的合作。因此只要台灣的民主政治不會因兩岸關係的改善而被犧牲妥協,美國沒有必要將台灣留在它戰略布局範圍之內,也無須再提供軍售。此外,台灣的「芬蘭化」提供美國和平演變中國的另一項選擇,讓崛起的中國走向和平,對亞太區域的和平穩定亦有正面的貢獻。不過,若是從《自由時報》的幾篇專文來看,季禮博士的論點似乎是被曲解了。首先,從季禮文章的標題為《並不危險的海峽》來看,若說台灣芬蘭化讓美國頭很大,或是「馬政權的暴衝已成為美國痛點」的觀察,基本上違背了季禮原文的意涵。另外有文宣稱「芬蘭未亡國是因在冷戰時期,北約組織不願見蘇聯併吞芬蘭遂其擴張意圖」,及《自由時報》社論的「後來蘇聯出兵芬蘭,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得以介入」等說法亦和史實不符,畢竟芬蘭當時並非北約組織的成員,而蘇聯在1948年芬蘭與其簽訂《友好、合作、互助條約》後,從未對芬蘭採取軍事行動,也未曾干涉該國內政,不知這些論點的依據為何?

有「順應默從」意涵

最後,「芬蘭化」在剛出現時,確實是有「順應默從」的負面意涵,但季禮認為它無須是一個「侮蔑」的名稱,並認為代表「芬蘭化」具體實現的凱古林(Urho Kaleva Kekkonen)總統對冷戰的結束,具有建設性的貢獻。個人在15年前首次以芬蘭和蘇聯關係來看兩岸關係時,就希望政府能務實面對與大陸的互動,不但可以避免軍事衝突、保有實質的獨立自主,並且還能繁榮經濟、厚植實力,等中國逐漸走向民主多元後,再走向政治的協商。這個觀點在今天仍然適用,但台灣缺乏芬蘭政府與人民在「芬蘭化」方面的共識,因此若是未來再有政黨輪替,台灣海峽仍有可能成為危險的海域。

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美歐所研究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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